口中念念有词，恭恭敬敬地跪下。清明前的周日，在爷爷奶奶、父亲以及哥的三处墓前，各插上三朵菊花，两朵黄色、一朵白色，白色在中间，黄色在两边……
每年的清明节之前或当天，我一定会祭拜他们的。他们是我的至亲，也是在我生长之地可以祭拜的三代人，因为比爷爷奶奶更早的我的先祖们，不确定曾经安葬在了那被泛指为江北的某处。父亲在世的时候，曾经带着他的四个儿女去江北找过数次，虽然有亲戚陪着，也不辞辛苦跑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，但每次都是无果而返。于是关于对先祖的祭拜，我们仅从爷爷奶奶辈开始，往前的追思只有放在心里了。
水果、糕点、矿泉水……这些祭品可以提前准备好，随走随拿，没有什么具体说辞。关于属于他们的“标挂”和花儿等祭品，必须是在出发前才去商店“请”上带走，不可提前备下的。
儿时的“标挂”都是自家剪的，根本不用“请”。临近清明的前几天，父亲就会拿来他珍藏的红黄两色纸张，指导我们折叠后，按照一定的规律裁剪，一顿熟练的操作过后，“标挂”就自制成功了。剪“标挂”的手艺，我和姐姐现在都还记得。那时候，祭拜的花也是不用买的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开得艳丽，大红或是粉红比较常见。印象中，儿时不曾见过紫色的品种，直到我长大后，去过海拔较高的山头才发现。记得有一年，我曾和姐姐跑遍了爷爷奶奶墓地所在的山头，折下开得最欢的映山红，插遍爷爷奶奶的坟头。只可惜，原生的天然林遭砍伐之后，山头被分家到户，必然会变成人工林。清一色的杉树，满身刺，不到两年功夫，就长成一片树林，笔直守在去往爷爷奶奶的墓地路口。
又是一年清明季，无论身在何方，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你的内心。于是，不远万里再次奔赴故乡的；身在城镇，抽空回一趟乡下老家的。刚刚在异乡安顿不久的心灵，突然又有了一种返程的躁动。接收到这个讯号，必然会给自己无限个理由，拖家带口，备上祭品，回归。祭品，静态而言，不过一个词语，很多的时候没有统一的定义，各家准备起来也各有不同，尤其伴随地域差异的呈现，更是千差万别。时代在发展，人们对于先祖的追思不变，但关于祭品的准备，却在发生着悄然变化。一年一度的全国两会，现场聆听《政府工作报告》绝对聚精会神，报告中指出“繁荣发展乡村文化，持续推进农村移风易俗”是要牢记的。就说这每年一度的清明祭祀，自然也是移风易俗范畴之内的。
前几年，我曾以政协委员之名提交过一篇文明祭祀、移风易俗的社情民意，被采纳后，不断完善，并在每年的清明、中元、冬至、春节等祭祀的日子前夕，在一些微信公众号进行推文。在年复一年的宣传下，加入移风易俗文明祭祀行列的群体与日俱增，就像先从新鲜的菊花替代塑料花开始。
时隔一周，清明节如期而至。我为我逝去的至亲准备的鲜花，一定远不及塑料花那般“长寿”，它们在经历一个日头的暴晒、一场山风的吹刮、一场大雨的冲刷之后，或已凋萎。但是，我对我全无印象的爷爷奶奶（在我年幼且毫无记忆的某一年，他们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）、父亲（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漫天星光的冬夜永远离开了我们）和长兄（十年前的那个元宵夜之后的凌晨不堪重病折磨而去的）的思念，一定像最初的九朵菊花一般，鲜活热烈，真心可鉴……
（丁德芬）